孟宝珠脑袋昏沉,分不清现实和梦境,她觉得自己好似点了头。
又好似没有。
等再次醒来,身旁只有两眼哭得跟核桃似的吉祥。
见她醒来,吉祥迭声道:“夫人!夫人您醒了!太好了!您要不要喝水?!”
孟宝珠哑声道:“官人呢……”
吉祥答非所问:“小的给夫人您倒水。”
孟宝珠皮肤刺刺鼓鼓的痛,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
吉祥仍是沉默,但很快便捧来水,说道:“夫人您这是发烧了。”
孟宝珠还没反应过来,门被人大剌剌打开,走进来莲姨娘。
“好你个吉祥!夫人分明是流产了,你却只说她是发烧!来人,掌吉祥嘴巴五十,看她还敢不敢在咱们夫人跟前胡言乱语!”
孟宝珠像被戳到了痛处,身子狠狠一僵,“流产?”
莲姨娘笑盈盈走近来,“对呀,夫人您是流产了,您忘了,当天您要来攀扯我,官人为了护我推了您,这才叫你摔倒流产了呀!”
说着,兀自一叹,“真真是可惜呀,听大夫说,那胎儿已然有三月了,都熬过了最艰险的时刻,却是……”
“闭嘴!”
孟宝珠呵斥,瞥见一边吉祥被两个粗使妈妈桎住,连忙道:“你们给我住手!”
俩老妈子动作一滞,看向莲姨娘。
莲姨娘气定神闲,“打!如今王府受我管辖,官人说了,即便是夫人做错了,我想要罚,都能罚!”
有了这话,俩老妈子不再迟疑,拿着戒尺,狠狠扇在吉祥脸上。
吉祥立时惨叫。
“我叫你们给我住手!住手!”
孟宝珠急忙下床,下一秒摔倒在地上。
莲姨娘‘哎呀’后退,“夫人,您这是做什么,您即便心头有愧,也不可拜我呀。”
孟宝珠抬头:“你说什么?”
莲姨娘恍若惊醒一般,解释道:“我倒忘了,官人同我说,夫人您品行不端,导致流产,还伤了我,叫我过来,找您讨要当日您给我的那一记掌掴。”
孟宝珠心脏像被谁揉皱了一般,“简直一派胡言!”
莲姨娘置若罔闻,拈起袖笼,“夫人,对不住了。”
话音落下,‘啪’的一声,莲姨娘狠狠扇了她一耳光。
孟宝珠一霎吐出了血。
吉祥被打得痛哭流涕,仍是不忘惦念她,“夫人!莲姨娘!你不能打夫人!她才小产,身子弱,禁不住你这样殴打!”
“受不住也得受!谁叫这是官人吩咐的!”
莲姨娘咬牙切齿。
孟宝珠偏头,“为什么?我从来没惹你,亦没害你,你为何要这么对我!”
谁料这句话像戳中了莲姨娘的痛处,脸庞霎时狰狞起来,她尖叫起来。
“我怎么对你了!我只是照官人吩咐行事!你要怪就怪官人!”
“是他薄情寡义,是他要如此待你,你怪他!怪他啊!”
……
一边说,一边狠狠扇着孟宝珠。
孟宝珠发着烧,加之小产,浑身无力,只能任她磋磨。
最后是吉祥发了疯地扑过来,护住了孟宝珠。
“莲姨娘!你太欺负人了!”
莲姨娘正欲说话,脸色骤然一变,立时援袖拭起了泪,“我瞧你是夫人带来的丫鬟,一向待你和气,没想你竟这么对我说话。”
孟宝珠知道,裴知章来了。
她抬眼,静静看着门口。
裴知章一步一步走近来。
或许是天光晦涩,他眼下多了一层翳色,面颊也显得消瘦几分。
他就这样沉沉望过来,望着孟宝珠。
孟宝珠道:“是你叫莲姨娘来掌掴我的?”
他站在阴影里,瞧不清神色。
他说:“是。”
孟宝珠心头狠狠一坠,又问“也是你说的,是我品行不端,才导致的流产。”
他说:“是。”
心脏像被撕裂一般,剧痛无比。
她一遍一遍回想那个梦。
一遍一遍觉得自己真的犯贱。
事到如今,她竟然还在替他找补,仍对他抱有这样的幻想。
她唾弃自己,亦唾弃他!
孟宝珠一口接一口吸气,仍是压不住喉间的酸涩。
“裴知章!我恨你!”
“我们和离!裴知章,我们和离!”
她沤出好大一口血来。
吉祥骇得脸色惨白,推开俩妈子便去扶她。
她垂着头,没看到裴知章急急脚往前走了几步。
等她抬头,却见他置若罔闻,转身搂过莲姨娘。
“看来,你还是没认识自己的错,既这样,便好生在屋里面壁思过罢!”
顿了顿,他说:“来人,给夫人找大夫。”
这一句,他说得灰暗而轻飘,像断断续续的尘灰吊子。
更新时间:2025-01-16 20:55:46